文化研究丨也谈义马上石河墓地的族属问题

​​摘要：2018年4月至9月，三门峡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对义马上石河墓地进行了较大规模的考古发掘。根据出土墓葬的形制、随葬的器物组合以及铜器铭文，我们推断该墓地属于春秋时期虢国的族墓，可能是虢国分封的管辖一方的大夫氏族墓地。

关键词：上石河;墓地;春秋时期;族属

2018年4月至9月，为配合义马开祥化工有限公司厂区东扩工程建设，受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委托，三门峡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联合义马市文物保护管理所，对位于义马市区南部的上石河墓地进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抢救性发掘。此次发掘共清理墓葬和马坑125座，其中春秋时期墓葬115座、唐代墓葬1座、清代墓葬2座、马坑7座，出土铜、 陶、玉石、骨蚌等随葬品2700余件。发掘者通过对出土器物和墓葬形制进行研究，认为“义马上石河春秋墓地就是虢国东逃的贵族、家眷以及护卫随从的墓地，墓地的发现为三门峡虢遗民的最终去向提供了依据。”[1]关于上石河春秋墓地的族属问题，笔者有一些不同的看法，在此抛砖引玉，求教于方家。

一 上石河墓地概况

上石河墓地位于河南省义马市区南部原上石河村中，北临310国道，南接新安古城遗址，西边是开祥化工有限公司。2017年7月，义马市文物钻探队对此地进行考古钻探时发现了该墓地。目前已探明该墓地现存范围东西长约200米，南北宽约150米，总面积3万余平方米。之后，三门峡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在义马市文物保护管理所的配合下，对其进行了考古发掘，共清理春秋时期墓葬115座，多属于中小型墓葬。

目前见于简报的有M93、M94、M34、M35、M29、M43、M48、M66等八座墓葬。其中 M93是此次发掘中面积最大的墓葬，面积达17平方米，为长方形竖穴土坑墓。葬具为重棺单椁，外棺的四角各放置一件铜翣。该墓共出土青铜、玉、石、骨等随葬品1334件(颗)，其中青铜礼器13件，有鼎4 、簋 4 、方壶 2 、盉1、盘1，其中一件铜鼎内铸刻有“虢季氏子虎父作鼎子子孙孙永宝用”16字铭文(图1)。另有铜兵器50件，铜翣4件，铜鱼、陶珠、石贝等棺饰若干。发掘者根据铭文推断该墓地应与虢国有关，并结合铜礼器组合和铜翣数量，断定该墓主身份应为大夫级贵族。[2]

M94为南北向长方形竖穴土坑墓，面积近13平方米。葬具为单棺单椁。出土青铜、玉石、骨器等随葬器物121件，其中铜礼器6件，有鼎1、簋1、方壶2、盘盉各1。经鉴定，墓主为年龄约45岁的女性。[3]

M34为南北向长方形竖穴土坑墓，面积约7.8平方米。葬具为单棺单椁。出土铜、玉、玛瑙、陶、石等随葬器物157件，其中铜礼器有鼎、盘、匜各1件，其中铜鼎上有“昜㛣作宝鼎，子子孙孙永宝用享”13字铭文(图2)。发掘者根据铜器铭文及器物，推断该墓主身份为士一级的贵族夫人。[4]

M35也为南北向长方形竖穴土坑墓，面积约8平方米。葬具为单棺单椁。出土铜、玉、石、陶、蚌等随葬器物91件，其中铜礼器有鼎和鍑各1件。另有兵器8件，车马器5件，玉石器若干。发掘者根据出土器物推断其墓主应为下士一级的贵族。[5]

M29也为长方形竖穴土坑墓，面积约13平方米。葬具为单棺单椁。出土铜、石、骨等随葬品37件，其中铜礼器有簋盖1件。另有盾鍚2件，石器若干。发掘者推断其墓主为下士一级的贵族，可能为军人。[6]

M43是南北向长方形竖穴土坑墓，面积约8.6平方米。葬具为单棺重椁。该墓共出土陶、石、玉、骨等随葬器物32件，没有铜礼器，陶鬲1件，玉璧、玉玦及口含玉共4件。经初步鉴定，墓主为女性，年龄不详。[7]

M48也是南北向长方形竖穴土坑墓，面积约7.2平方米。葬具为单棺重椁。该墓出土铜、陶、石、骨等随葬品10件，其中铜礼器有鼎1件。发掘者推断其墓主为下大夫一级的贵族。[8]

M66 也是南北向长方形竖穴土坑墓，面积约8.7平方米，葬具为单棺单椁。该墓共出土铜、玉石、陶等随葬品115件，其中铜礼器有鼎1、簋1、盘1、盉1。另有玉石器、石贝、陶珠若干。发掘者推断其墓主为士一级的贵族。[9]

二 从考古学特征看，上石河墓地是一处虢人族墓

上石河墓地发掘清理的春秋时期墓葬，从考古学特征来看，确实与虢国墓地有很多相同之处。

从墓葬形制来看，无论是中型墓葬，还是小型墓葬，均为南北向长方形竖穴土坑墓，墓底周围设有熟土二层台，葬具为重棺单椁或单棺单椁，墓主仰身直肢，头北足南，身份稍高的棺内铺有朱砂。

从出土器物种类上看，出土的铜鼎、铜簋、铜方壶、铜盘、铜匜、铜盉等礼器，铜戈、铜盾鍚、铜镞等兵器以及铜辖、铜衔、铜镳、铜带扣、铜环等车马器，玉璧、玉玦、玉璜、石戈等造型也均与三门峡虢国墓地出土的同类器物基本相同。

从出土铜礼器形制上看，鼎、簋、盘、匜、盉、方壶等形制与虢国墓地的基本相同。如M93出土的窃曲纹铜鼎与、M34出土的铜鼎均为敛口，附耳，附耳与口沿之间有两个连接的小横梁，斜直腹，圜底，蹄足中空，其形制与虢国墓地M2001出土的虢季铜鼎(M2001:82)[10]基本相同。M35、M94、M66 出土的铜鼎，与虢国墓地M2010出土的重环纹铜鼎(M2010:29)[11]形制相似;M48出土的铜鼎与虢国墓地 M2010窃曲纹铜鼎(M2010:46)[12]形制近似。M93和M94出土的瓦垄纹簋均与虢国墓地M2012出土的瓦垄纹铜簋(M2012∶41)[13]形制相同;M66 出土的铜簋与虢国墓地 M2012 出土的素面铜簋(M2012 ：71)[14]形制相同。M94、M34出土的铜盘与虢国墓地M2013出土的铜盘(M2013：6)[15]形制相近;M34出土的铜匜与虢国墓地M2013出土的铜匜(M2013：18)[16]形制相同。M93、M94、M66 出土的铜盉与虢国墓地M2001出土的重环纹铜盉(M2001∶117)[17]形制相同。(见表一)

表一 上石河墓地出土铜器与虢国墓地出土铜器对比从出土器物纹饰上看，铜器上所装饰的窃曲纹、重环纹、垂鳞纹、瓦垄纹等纹样，玉器上装饰的尖尾双龙纹也与虢国墓地出土器物上的纹饰相同，是西周晚期至春秋早中期流行的主要装饰纹样。

从出土器物铭文看，该墓地属于虢人的墓葬。M93出土一铜鼎，其内壁铸刻有十六字铭文“虢季氏子虎父作宝鼎子子孙孙永宝用”，意即虢季氏之子虎父作铜鼎，希望子子孙孙永远享用。虢为国名，虎父为器主，他的身份应是虢国虢季氏一族的后人。

综上所述，无论从墓葬形制，还是从器物造型、纹饰，抑或铜器铭文，都表明该墓地与春秋早期的虢国关系密切，应是虢人的一处族葬墓地。

三 从文献记载看，上石河墓地属于虢国范围

义马是三门峡市代管的县级市，位于三门峡市区东70余公里处，渑池县西北方向，被渑池县包围。义马市于1981年4月4日批准设立，由洛阳行署代管。1986年洛阳行署撤销后，义马市归三门峡市管辖。历史上的义马在隋以前，属于新安县管辖;隋大业元年(605年)划归渑池县所辖，明清以来一直属于渑池县管辖范围。

位于三门峡一带的虢国，是从陕西宝鸡东迁过来的。关于虢国东迁的时间，学界素有争议。一说西周晚期，一说春秋早期。笔者赞同春秋早期的观点。虽然春秋时期虢国的疆域没有明确记载，但根据少量文献和金文资料可以大致划定虢国的疆域范围。顾栋高在《春秋大事表》中曾简要描写过虢国疆域之地：“自渑池迄灵宝以东，崤函四百余里，尽虢略之地。晋之得以西向制秦，秦人抑首而不敢出者，以先得虢扼其咽喉也。”[18]指出了虢国的东西边界，东到渑池，西到灵宝。有学者根据历史文献和金文资料，详细论证了虢国的疆域北到今山西平陆，南达河南卢氏县，东到河南渑池县，西及陕西潼关、华县一带[19]，笔者甚是赞同。从地理位置看，义马几乎被包围在渑池县境内，春秋时期虢国疆域东到渑池，义马应该也在管辖范围内。故上石河墓地属于虢人墓地无疑。

四 上石河墓地是虢国卿大夫的氏族墓地

从发掘资料看，上石河墓地中面积最大、等级最高的墓葬是M93，铜器铭文显示该墓墓主是虢季氏子虎父，从墓内随葬铜礼器数量和铜翣数量，发掘推断其身份为大夫级高级贵族，应是春秋时期虢国虢季氏一族的后人。这一推论也得到学界一致认可。但发掘者认为，公元前655年，虢国被晋国灭亡后，部分贵族东逃京师，周王把义马这处京畿之地与虢国的交接地带分给他们作避难栖息地，上石河墓地很可能是虢国东逃贵族等人死后的墓地所在[20]。笔者觉得有待商榷。

根据文献记载，虢国被晋国灭亡后，虢国国君虢公丑带领部分家眷、亲信等向东逃亡，到周王室寻求庇护。《左传》僖公五年曰：“八月甲午晋侯围上阳。……冬十二月丙子朔晋灭虢，虢公丑奔京师。”《晋世家》亦云：“晋献公二十二年，其冬晋灭虢，虢公丑奔周。”据宋人裴骃在《史记·晋世家》集解中引《皇览》说：“虢公冢在河内温县郭东，济水南大冢是也，其城南有虢公台。”也就是说，公元前655年，虢国被灭后，虢公丑带领一部分贵族出奔东周王城洛阳，周王看在虢国这么多年勤王有功的份上，在苏国(今焦作温县)给了虢公丑一块土地，让其在那里颐养天年。由于苏国与虢国是政治联姻关系，苏国国君收留了虢国国君，虢公丑最后在苏国终老。目前，焦作孟州西虢镇还有虢公冢、虢公台等遗迹，温县城西北的黄庄乡有东虢村和西虢村。这说明了东逃的虢国贵族并没有被安置在义马这块京畿之地与虢国的交接地带，所以也就不会埋在那里。

众所周知，西周时期实行分封制，周王把全国的土地分封给同姓宗族、异姓功臣和上古帝王的后裔，得到封地的人称为“诸侯”，对周王要尽到服从命令、镇守疆土、交纳贡赋、随从作战、朝觐述职等义务。诸侯在自己的封疆内，又对卿大夫实行再分封;卿大夫再将土地和人民分赐给士。卿大夫和士也要向上一级承担相应等义务。这样层层分封下去，形成了贵族统治阶层内部“天子--诸侯--卿大夫--士”森严的等级制度。

如此看来，虢国东迁到陕地以后，也在自己的疆域范围内对卿大夫进行了分封。上石河墓地可能就是分封到此地的卿大夫虢季氏子虎父一族的埋葬地。

五 结语

综上所述，上石河墓地是继三门峡上村岭虢国墓地之后又一处较大规模的虢人埋葬地。墓地内墓葬排列有序，保存完好，布局清晰，说明有着严格的埋葬制度。参照西周时期的分封制、宗法制以及等级制度，我们认为上石河墓地可能是虢国分封到义马一带的卿大夫的氏族墓地。该墓地的发现与发掘，不仅填补崤函古道上春秋时期中小型贵族墓地的空白，也为研究周代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尤其是丧葬文化提供了实物资料。

注释：

[1]燕飞:《河南义马上石河春秋墓地》,《大众考古》,2019年4月。

[2][3]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门峡市文物考古研究所、义马市文物保护管理所：《河南义马上石河墓地M93、M94发掘简报》，《华夏考古》，2021年第2期。

[4][5][6]三门峡市文物考古研究所、义马市文物保护管理所：《河南义马上石河春秋墓发掘简报》，《中原文物》，2019年第4期。

[7][8][9]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门峡市文物考古研究所、义马市文物保护管理所：《河南义马上石河春秋墓地M43、M48、M66发掘简报》，《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2021年3期。

[10][13][14][17]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三门峡市文物工作队：《三门峡虢国墓地》(第一卷)，文物出版社，1999年12月。

[11][12]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三门峡市文物工作队：《三门峡虢国墓地M2010的清理》 ，《文物》2000年第12期。

[15][16]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三门峡市文物工作队：《三门峡虢国墓地M2013的发掘清理》，《文物》2000年第12期。

[18](清)顾栋辑，吴树平、李解民点校：《春秋大事表》，中华书局，1993年6月，495页。

[19]李久昌：《虢国史迹考略》，《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4年第3期。

[20]郑立超：《河南义马上石河春秋墓地M35出土铜及相关问题》，《中原文物》，2019年第4期。

(作者：李清丽 单位：三门峡市虢国博物馆 电话：13849830996 邮箱：30725612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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